“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齊逾拿起一張銀票,對著燭火看了看上面的暗印,“這些銀票都出自京城最大的票號‘四海通’,而且都是不記名的,隨時可以兌付。好大的手筆,好謹慎的手段。”
凌風在一旁低聲問:“殿下,是否即刻傳令大理寺和刑部,將宋文柏拿下?”
“不可。”齊逾幾乎是立刻就否定了。
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,發出篤篤的聲響。
“宋文柏在戶部多年,根基深厚。他絕不可能是一個人。直接動他,只會打草驚蛇,讓他背后的人有機會切斷所有聯系,甚至反咬一口。”
李知安贊同地點了點頭:“夫君說的是。這張網,我們才剛剛撕開一個口子,里面的大魚還沒有露頭。現在收網,太早了。”
齊逾看向她,兩人想到了一處。
“這張網太大,牽一發而動全身。宋文柏只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節點。我們要做的,不是砍掉這個節點,而是順著他,摸清楚整張網的脈絡。”
他沉吟片刻,心中已有了計較。
“凌風,傳我的密令。第一,讓張潛在淮安繼續深挖,但不要再往上牽扯,做出已經結案的假象。第二,調派東宮最得力的暗衛,給我盯緊宋文柏,還有他府上所有人的動向,以及所有與‘四海通’票號有大額資金往來的人。我要知道他每天見了誰,說了什么,錢流向了哪里。”
“是!”凌風領命。
“就這么放著他?”李知安問。
“當然不。”齊逾的唇邊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,“不動他,不代表什么都不做。”
他走到書案前,重新鋪開一張空白的宣紙,提筆蘸墨。
“漕運貪腐,根子在于人事不明,權責不清。孤要借此機會,對漕運司及沿途相關衙門,進行一次徹底的人事梳理。”
他的筆尖在紙上迅速游走,一個個名字被寫下,又被劃去,最終留下一份嶄新的人事任免名單。
名單上的人,有的是他早已考察好的寒門干吏,有的是在地方上政績斐然卻苦無門路的能臣。
“釜底抽薪。”李知安看著那份名單,輕聲說出四個字。
不直接攻擊宋文柏,而是先將他能插手漕運的根基,他安插在下面的人,一個一個地換掉。
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,他已經成了個空有其名的保護傘,再也無法從漕運中撈到半分油水,也失去了對下層的掌控。
“他會急的。”齊逾放下筆,將寫好的諭令裝入封套,遞給凌風,“一個人一旦急了,就容易出錯。”
凌風接過諭令,快步退下。
書房里再次恢復了安靜。
李知安看著齊逾,這個男人在處理政務時,那種沉穩、狠辣與滴水不漏的謀劃,總是讓她心折。
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她用湯藥調理的病弱太子,而是一頭已經亮出利爪,耐心等待最佳捕獵時機的猛虎。
齊逾吹干了諭令上的墨跡,轉頭看到李知安正凝視著自己。
他走過去,重新牽起她的手,方才的凌厲盡數化為柔情。
“好了,天色不早了。正事辦完,該辦‘私事’了。”
他湊到她耳邊,溫熱的氣息讓她微微一顫。